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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中國人史綱》即將出版之際,鳳凰衛視專訪柏楊,為此,新版《中國人史綱》策劃人朱洪海與柏楊先生就《中國人史綱》進行了一次兩岸信函對話,共匯聚為九個問題,九問遂成為鳳凰專訪的基本內容。如下:朱洪海:當年您入獄十年,於是十年著史,有了這部《中國人史綱》,文王入獄而有《易經》、司馬遷入獄而有《史記》,獄中著史,好像成為中國文化人的傳統。當年您是一開始就很清楚地知道即將要進行的是一個大工程,還是在寫作過程中半路醒悟可以做成現在這樣子的?

柏楊:大家都説,如果司馬遷不坐牢、不受苦刑,就不會有《史記》,但我要説,一個有遠見的治國者,寧可國家沒有歷史、沒有司馬遷的《史記》,也不可以用冤屈的手段、用殘酷的刑罰對付一個人,讓他身體上痛苦、精神上絕望,用這樣的代價來創造一部歷史,實不足取。

中國歷史上有知識分子獄中著書的經歷,我不知道其他國家的知識分子在獄中如何度過。以近期來説,197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忍尼辛(注:大陸譯作索爾仁尼琴),曾將他在獄中的所見所聞所思,寫成史詩巨著《古拉格群島》,受到舉世的屬矚目;發起天鵝絨革命的捷克前總統哈威爾(注:大陸譯作哈維爾),也曾有一部聞名世界的作品——《致奧爾嘉的信》,這是他在獄中寫給妻子的書信集,其中並不只是對妻子的思念之情,更有他的思想陳剖、關於他的戲劇寫作理念、檢討之前作品的種種缺失,以及未來他構想中的作品……他在獄中還指導妻子如何生活,包括如何修熱水器。

我寫《中國人史綱》是不得已。其實,人生不要説在獄中,就算是在獄外,完全是個自由人,説到對人生未來的規劃,恐怕都是不容易。我在綠島獄中,一個海浪濤天的孤島,夏天像烈火灼燒,冬天帶鹹味的寒風砭骨;囚室中的生活條件也不是我們在某些西方電影中看到的,每個人可以擁有一張桌子……那是一個大、小便與盥洗同用一個坑洞,非常沒有尊嚴、不講衛生,又不穩定的環境,個人完全沒有選擇、安排的餘地。有時囚室中人滿為患,睡覺時身子都不能伸直;有時人少一些,才能佔有一席之地 。至於讀書,有時候可以看一些古書,有時候什麼也不準看。在那樣的情形下,實在説不上什麼雄圖大略、要為中國人寫出一本史書云雲。在獄中的漫漫長日,沒有邊際,我努力把握住任何一點能讀書的時間,驅趕絕望,讓自己的精神、心思有所寄託。在這種情形下。我選擇了讀《二十五史》。

當我被拘七、八個月,尚未宣判定讞,我的前妻已看出前途凶險,斷然提出離婚,對當時的我,無疑是雙重致命打擊。絕望之餘,我曾經絕食二十余日。之後,一個徹底的領悟,讓我重新振作。為了驅趕絕望,讓自己的精神、心思有所寄託。在閱讀、思考之餘,動筆開始寫這部《中國人史綱》。在這過程中,同室難友的反應不一,有的人神經衰弱,會因我翻書、用紙的聲音受刺激,抗議我書寫,有人根本就覺得我無聊、可笑……冷嘲熱諷、瞠目怒視、疵牙裂嘴,不一而足。在這樣的環境下,從何規劃起?我只是在最卑微、最沒有尊嚴的地方,以精神為追求,在歷史的爬梳、寫作中,以作為一個人的基本立場,對歷史進行一番嚴肅的思考。

很巧的,原本被判無期徒刑的我,在書寫完的一個多月後,蔣介石就死了,我就被放出來了!……()他早死也不行,晚死也不行。朱洪海:有歷史學家説,您的史綱是不嚴謹的,不能稱為嚴格意義上的史綱。但是大陸的一位文學博士看到您在開篇解讀三山五嶽時,以韓愈英勇登山卻因無法下山而放聲大哭,最後被人灌醉用繩索垂下來突出華山之險,感嘆地説這是在文學史上也讀不到的。讓歷史成為立體電影,這是《中國人史綱》的突出風格,所以也有評論説,您在編年體、記事體之外,開創了一個新的史體:平民體。

柏楊:立體電影的比喻,是一個很新的説法。的確是,我在寫作《中國人史綱》之初,用的就是一種俯瞰的角度,試圖將歷史的背景,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舞臺,使時間與空間形成一個脈絡清楚的經緯。也許一直從事文學寫作之故,給我一些基本訓練,不會像一般史學家那樣的寫法去寫《帝王家族光榮史》式的歷史,自然而然就用自己的條件來寫。我一直希望把歷史寫得易懂、可讀,具趣味性,除了史實的不可竄改之外,我希望文字具有文采,這是我刻意追求、注意的。

不敢説是開創了一個新的史體:平民體,但我確實創造了和從前的不一樣體例。過去的歷史倒不一定是寫給後人看的,是寫給皇上看的。如果真如您所舉、評論所説,我開創了一個平民體,那正是我所希望達到的。我的確盼望每一個人對自己國家、民族的歷史,不必如史學家一般鉅細靡遺熟知細節,但至少都能夠簡單扼要地敘述。中國的歷史太悠久了,也曾經有許多混亂時期,一般人通常對曾經改編為戲劇、小説、電影的某些歷史片段或人物有較深刻印象,對於整體中國歷史的了解,恐怕是付之闕如。

 

關於平民體另一層面精神的顯現,在於我對中國歷史各朝代皇帝的稱呼,譬如我寫到隋煬帝,就稱他的名字楊廣,唐太宗就是李世民。很多人對這一種寫法不習慣,在閱讀上造成障礙,為了這件事,妻子香華與我爭執過多次,因為很多皇帝的名字是非常古老少見、甚至今天已沒見過的字,讀不出來的字,她認為不應增加讀者閱讀上的困難,建議我一個折衷之道:名字與謚號並列。但我依然堅持我的做法,不用歌功頌德的謚號,對每一個曾經掌握極致權力的皇帝,我要把他們還原成一個

朱洪海:我們學習歷史的本意,是要銘記歷史,以古為鑒,大陸一位畢業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歷史專業的人士説,現在的史學著作,讓人望而生畏,要麼就是以階級觀著史,要麼歷史就在教材中的若干個年代後面被各自分割,仿佛某年和某年之間,並無任何聯繫,也從未發生過什麼,於是綿延的歷史有如馬賽克出現,變成了跳躍式歷史,連專業學習歷史的學生都感到無味。但是自從讀到了《中國人史綱》,這位歷史專業的畢業生好像才第一次了解到了真正的歷史,整體的歷史。

柏楊:我一直對歷史有濃厚興趣,在讀許多歷史典籍時,就深深感受到讀史的困難——時間上的串連很困難,也就是您所説的各自分割、跳躍的歷史,閱讀上也相當枯燥。由於政治挂帥之故,歷朝歷代都強調奉正朔,於是沒有一個一貫性的編年法,我們也一直未曾建立一種具連貫性的歷史觀。所以我從開始寫《中國人史觀》,就決定不以王朝更替、皇帝年號為時間標記,而是以客觀且易於了解的每一個世紀為時間標記,每一個世紀又以十年為一個年代分割。如此不但修正了讀中國歷史難有一個清楚的時間脈絡的問題,我也同時在每章後面,加上同時間西方的歷史大記,便於與世界上其他國家的歷史進程相對照。以俯瞰的角度看歷史,看到的就不只是中國的歷史,也包括世界的變化。

至於您提到的階級觀著史問題,由皇帝(統治者)下令修的史,怎麼可能擺脫階級史觀?再加上人性的弱點:統治者是無法接受批評的,所以歷史成為階級史觀,是一個必然結果。民間既在言論和書寫都受到嚴重封殺的古代,椑官野史,不過吉光片羽。沒有條件出現一部以廣大眾生為本的歷史是必然的。如果我們真的要建立一種面對歷史的態度,平民(寫作)的歷史、普及本的歷史非常重要。人民的歷史需要人民來寫,從各個角度來寫都無妨,只要他有所根據,不是憑空捏造。

朱洪海:強調中國人了解中國歷史,聽起來有些滑稽,可是認真起來,還真的就沒有多少人真的了解,説到底這是史學家缺位。中國人了解本國史的難症在於,沒有一部通史是可以做為歷史普及讀本的,在大陸,除了翦伯讚和範文瀾的通史,再沒有公認的版本了,假如有人説一位計程車司機或者一位IT精英每天睡覺前堅持看這樣的通史,誰會相信這種可能?當年林漢達做了一些普及性基礎,但是他死得太早,後人接著做,所以有了現在的《上下五千年》,可那是給孩子看的,但是成年人呢?現在,對歷史的了解越來越屬於少數人的,這不是普通大眾的錯,所以有人提出,《中國人史綱》作為第一部中國平民歷史讀本,應該進入課堂作為大、中學生的輔助性歷史讀物。

柏楊:在台灣,過去曾經有政府單位認為應該將《中國人史綱》翻譯成外文,但因有一位衛道人士的反對而作罷。這位衛道人士所持的理由是:這部書暴露太多中國歷史的黑暗面,不應該翻譯為外文,給外國人知道,因家醜不可外揚。我們缺少一種面對真相的心態、一種健康的心態。莎士比亞的作品中難道沒有殺人放火的情節內容、人性卑鄙的描述嗎?《聖經》中沒有寡廉鮮恥、殘暴荒淫的記述嗎?曾經因為有人讀了莎士比亞作品就瞧不起英國人,認為英國人比法國人差勁 ? 讀了聖經就認為耶穌不如釋迦牟尼 ? 問題在於我們還是習慣陶醉在一種僵固的自慰自欺模式,如同童話中沒穿衣服的國王般,掌權者是那個自欺欺人的國王,老百姓只會在旁邊拍手,不戳破真相……我對這一點深惡痛絕。我就是童話中那個不識趣、但説出真相的小孩,我要以一個平民的立場、態度來寫這部書。

由於我本身的素養與當時條件的限制,使我無法做詳盡的資料收集、研究,這也許使《中國人史綱》不夠嚴謹原因,但這個強烈的慾望,是促使我寫這部書的原因。讓《中國人史綱》進入學校課堂,一直都是我的一個願望,我倒是很希望有哪位老師先生來做這個嘗試。一個人如果對自己國家民族的歷史缺乏基礎性的通盤了解,既是知性,也是感性上的一項缺陷,也就是人格養成上的遺憾。有一個説法:最後能創造出一番事業的人,往往來自鄉下,又永不忘家鄉的人,而不是最後迷失在城市五色霓虹燈下的人。這話的道理就在於知道自己的來歷,才會産生歸屬感、認同感、責任感、榮譽感。讀歷史的意義在此。

 

大學、中學是一般人進入社會的基礎教育階段。《中國人史綱》如果拿到課堂上作為大、中學生的歷史讀物。首先培養他們對讀史的興趣,袪除他們畏懼死記冗長枯燥、斷裂破碎的歷史心理,讓他們一開始就知道這樣一種生動的敘述方法,與迥然不同的解讀歷史方法,它根本就是訓練大、中學生獨立思考必需要讀的讀物。朱洪海:由於《醜陋的中國人》對醬缸文化的批駁,讓一些人産生了誤解,以為您是全盤否定中國文化,《中國人史綱》的表述可能更為清楚:中國文化是健康的,但是宋以後由於理學盛行,醬缸開始發孝。由此可不可以這樣理解,您所指的醬缸文化更多的是對於理學而言的?

 

柏楊:文化是慢慢積澱的,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我也既沒有能力也不會全盤否定中國文化。斲傷中國人的人性,除了幾千年專制集權暴君昏君的摧殘蹂躪,還有長期在這個體制下,維護既得利益的貪官污吏,以及茍延殘喘為了保住一家老小性命的可憐百姓,我們嚴嚴實實、或多或少成為一個共犯結構!我的確認為理學斲傷中國人的人性,使文化的生命喪失;孔子對崇古的提倡、強調,我覺得也值得檢討。言必稱堯舜,禮必推周公,一味要我們回到堯舜禹湯時代,這種思想的逆向追求,絕不是人生唯一的選擇。人生應該是充滿蓬勃生機、無限可能的;應該對於未來有極寬廣的嘗試、追求的精神。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我們中國的燦爛文化生機的大河,就漸漸沉澱淤塞,封閉窒息成我痛予的醬缸

 

對於我被指控全盤否定中國文化,事實上要做到這一點也不可能。我自己是從這塊土地、這個文化裏生長出來的,29歲才來到台灣,我的思考方式、言行舉止,都脫不了中國文化的影響,要我完全否定這些,不但不可能,也沒有必要。我今天能夠如此批判、反省,頂多也只説明瞭:我還可以回頭面對我自己。朱洪海:有一種説法認為,《中國人史綱》超脫了漢族立史的大民族主義情緒,清醒而又客觀,真正解釋了何為民族。例如對清王朝的認識與時下的歷史觀大相徑庭,乾嘉盛世被您譽為中國的第三個黃金時代,清王朝名下的疆土,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腐敗、無能的漢民族王朝明王朝的四倍。因而該説法認為,作為中國人,如果能夠認真研究《中國人史綱》,梳理其脈絡,汲取其營養,會幫助我們更加冷靜地認識5000年的風塵與跌宕,因而民族間的平等、團結、共同發展進步才會真正成為發自內心的行動。

 

柏楊:很感謝日前在同心出版社的策劃之下,由您(朱洪海先生)擔任召集人,于北京現代文學館召開的《中國人史綱》出版及學術研討會,雖然我本人由於身體因素未能親自參加,但從現場錄製的錄影帶、錄音帶中,聽到許多專家學者的高見。其中一位李亞平先生談到,我在介紹中國疆界的擴張到達越南時,他提醒我注意民族主義的擴張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我寫歷史時,要求自己要面對事實。但我們研究歷史,解讀的角度與價值觀應該與時俱進、富有反省精神與新意。是否疆域的無限擴張,就是值得一味鼓舞的、就是我們唯一的追求?我非常感謝這位先生的提醒。我們被盤根錯節的漢民族意識、中國意識圈了幾千年!我是漢人,我要重建強大的中國……”永遠忘不了我們過去那些偉大,看來,我在建立自信和自尊過程,是有一點努力把自己美化了。光從這點,人們就不能指控我全盤自我否定罷!

我所崇尚的不但是每一個民族能夠平等,更是人與人之間一種基本價值的平等,這也是我一直努力追求的。歐洲的盎格魯?撒克遜族,原本是盎格魯撒克遜兩個民族,到十字軍東征時他們還是爭戰不斷,但現在已經成為一個民族。所以説人是可以融合的,事實上各民族間的融合、混血過程也一直在進行中,只是我們自己必需清楚知道,不要被僵固的民族主義思想限制住。如果民族之間不能夠和平、自然共處,人與人之間基本上價值的平等,就更屬遙遙無期。至於民族間的平等、團結、共同發展進步……”感情好了自然水到渠成,用不著大力提倡。

朱洪海:從寫作體例上看,《中國人史綱》有一個突出的特色,您不是以王朝更替作為篇章,而是以每一個世紀作為一個段落,每一個世紀的開始和結尾,都有一個東西方世界的文明進程的比較,能夠很清楚的了解該世紀東西方文明發展的方向、程度、歷史脈絡,讀者的閱讀感受是從天空從其他星球上看中國歷史,而不是只從中國從地球上看中國歷史,給人一種整體史觀。這是一個發明,您這個發明是怎麼産生的?

柏楊:大概是出於我個性中對於傳統的叛逆性、對現狀的不滿吧!傳統史書強調奉正朔,一直到了國民革命時期,中國人還是改變不了這個頑固的認知,一定要用年號、國號,死腦筋,無法突破。所以我偏要突破,以每一個世紀做為一個段落。我的妻子香華以前教書時,有一次鬧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話:那時學校與南韓的某個單位合辦活動,這個學校的教師,年齡都增加了11歲!原來人家搞不清楚台灣這裡民國年的時間概念,以為是西元紀年,所以,南韓人以為這學校的教師都已屆高齡沒有國際觀的文化,表現在很多事情上,生活中常常有令人窒息的感覺,我對這些令人窒息的東西深惡痛絕。如果凡事都以政治考量為前提,那麼有權的大爺有福了,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努力學做拍馬屁的遜民或愚民吧!

朱洪海:這部書進入大陸近十幾年了,但是始終有一些史學家不肯接受《中國人史綱》,他們認為這是一部人性史觀的著作,是柏楊的歷史觀,不是階級史觀,著史應該是無我的,所以《中國人史綱》不代表大多數人的歷史觀。而在台灣,《中國人史綱》又一度被評為對社會影響力最大的十部書之一,這種影響意味著什麼?

柏楊:我本來就希望寫一本接近大眾的歷史書。説這是一部人性史觀的著作,這一點也沒錯,我是個人,當然是人性史觀,不可能是別的史觀。人性是什麼?追求自由,追求平等、追求尊嚴……只要是人,應該都同意、接受人性。什麼叫大多數人?什麼時候的人?代表哪一個階層?不同階層的人會有不同看法,統治者和老百姓的看法一定就不同。我但求我寫的歷史是真的歷史,而且是大多數人看得懂的歷史。至於寫歷史而沒有史觀,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一定有我的切入點、我的精神和價值觀,否則歷史就只是錄音、錄影,但即使是錄音、錄影,也有取捨、切入點的選擇,無我只是一個虛假的神話。沒有還能有什麼?如果能夠無我而寫歷史,那一定是別人的工具,如果不是權力的工具,就是金錢的工具。

至於您提到,在台灣《中國人史綱》被評為對社會影響力最大的十部書之一,如果這項統計數據是正確的、而非一項商業炒作的話,我想這反映了一個事實:台灣的讀者,仍然相當關心整個中國的歷史。如今的社會,金錢、權力的話題炒作不斷,如果這個訊息是真的,我想這是社會思考方向的指針,具有一種導向意義。朱洪海:《中國人史綱》的寫作,以1900年義和團運動的結束而結尾,為什麼不寫到辛亥革命?或者説,現在又一個一百年過去了,很多人期待著這部書能夠增添這個新世紀的內容,限于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您將來還能否以口述的形式,了卻讀者們的期待麼?

 

柏楊:其實《中國人史綱》我在獄中原本已經寫到民國初年,但後來這部分資料遺失了。關在牢房裏,很多情況是變化的,隨時有檢查,我在寫這部書時,甚至不能確定這部書是否留得下來的,更不要問這本書以後是否能夠問世?當時因為怕文稿被抄出來、充公、燒燬……我在獄中冒著危險、想方設法,把這部書的內容抄了三份,運用秘密的管道,送出去一份,我自己出獄時帶了一份出去,另外一份留給同室的難友:假如前兩份都不成功,我還有最後的一份。在那個無法計劃的時候,我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打算。等到這些年有人要我再寫時,我的體力已經不堪負荷。至於是否能以口述的形式繼續,恐怕我不能給您一個確切的答覆。

中國網 | 時間:2005 11 23 | 文章來源:瞭望東方週刊 http://big5.china.com.cn/chinese/RS/1039305.htm◎為了讓台灣的下一代加深了解中國歷史,柏楊特別將該文投稿至一份面對台灣中學生的雜誌《明道文藝》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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