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初秋,令人焦慮的酷暑剛過,友人C君就會臨著有灰塵的落地窗抽著煙,雙手抱胸,用很憂鬱的眼神癡癡望著其實被污染很深但依稀尚可辨認出是水藍色的天空,輕輕喟嘆著:「你是知道的,我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戀愛。」然後,他轉身走向一堆三十歲以上的老男生面前,延續他的想像力:
「我要的女孩是這樣的,她很安靜、不嚕的。我駕著車,她靜靜的坐在我身邊。我放著古典音樂,可以洗滌骯髒的那種,像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她也靜靜的聽。然後呢,我就把車開上山,開到一條很少人知道的公路上,停車。我們下車坐在路邊的草坪,對面都是樹,秋天的樹,綠意很深,很平靜。天空的雲很高,風吹來,當然她也沒開口說話--如果她要說什麼詩情畫意的話,我會打她。就這樣子,過了一個下午。當黃昏來臨,倦鳥從眼前劃過,她便站起身,拍拍屁股對身邊的人說:走吧,我們做愛去。她笑了笑,也不會害羞,你知道的,我們很有默契。然後,她就上了我的車子。」
當C君說到這裡時,忍不住搓著雙手,眼神流露出那種意淫之後的滿足,對著旁邊已目瞪口呆的聽眾問:「怎麼樣?不錯吧?」於是,一位含蓄寡言已婚的L君會笑著說:「我……我也欣賞這種女孩。」就在這種關鍵時刻,語不驚人死不休的M君忽然出了一句話:「哎呀,真巧,我昨天下午就是這樣過的,一模一樣。」編故事的C君會氣得要把煙頭摔到M君頭上,在地板上跺腳,結束了這群老男生的午茶時間。
C君、L君、M君三個人的年齡加起來超過一百歲。年輕時性壓抑,人到中年,只有靠想像力,真慘。
這篇文章是小野新版《試管蜘蛛》序的楔子,序還有楔子,很怪吧,因為這是我的解讀,這篇散文正是序之前的故事,稱為楔子算是貼切的。會把它獨立出來,放在西河雜文裡,是因為若干年前,一位好朋友生日,五位超過四十歲的男子,一同在鋼琴吧裡慶生,喝著威士忌,聽著音樂……聊著自己的前半生,這味道頗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主題不是愛情。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