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未央

《天涯夜歸人》原載於〈蒼穹未央〉部落格之《靈異紀要》，創作於二零一一年五月二十日凌晨十二點零二分，也是筆者極為少數寫的短篇小說之一，而且是很抒情的靈異短篇小說，沒有營造太多驚悚的氛圍與刻意的措詞⋯⋯個人覺得寫得很有意境，滿意，自然就將這篇文章列入十年網誌精選之一。以下原文：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搭上這午夜的航班，也不知道要飛向何處，但是隱約中他覺得他應該是要回家，他躺在高級又豪華的頭等艙內，紫深色絲絨的底襯下，卻感受不到一點溫暖，反而有種冰涼的蕭寒，他想叫空姐送一條毛毯來保暖，但發現其實早已蓋上一床被褥，他的思維有些纹亂，但是又有著異常清晰的空間，這就好像渾濁的湖水中，骯髒的塵埃逐漸沉落湖底，湖面的清澈漸漸的展開⋯⋯。

沒錯他是要回家，從美國回到台灣，這是一個他生於斯長於斯的福爾摩沙，但是為了事業，他在紐約打拼了大半輩子，今天終於要回家了，他想到年邁的雙親，不願和他共築美國夢，也想到了台灣的初戀情人，早已結婚生子，而他依然孤獨的不知在等待什麼，他只知道，這些年來學會了獨自一人，偊偊而行於紐約的街頭，尋找一個可以說服自己回鄉的理由，但是學成歸國或是榮歸故里，似乎都無法讓他欣然的首肯。

漫漫的長夜，翱翔於二、三萬呎的高空，眺望窗外看不到任何的蒼穹美景，他閉上心靈之眼，他知道等待與回憶是迎接他回鄉的必然過程………，不知過了多久，驀然，他發現飛機有下降的趨勢，他很清晰的感受得到，這不知是內心的悸動，還是降落時的顫動，無論如何，他期待接機的人，是老邁的父母，還是那不可能出現的遙遠記憶……，終於到了桃園國際機場了，意外的是居然沒有空橋的接駁，他是直接從飛機上步下階梯的，就像台東的豐年機場、香港的啟德機場與西藏的拉薩機場般的空曠⋯⋯。

視野中，他看見了雙親向他招手，懷念慈祥的面容中，卻帶有說不出的哀愁沖淡著相逢的喜悅，他知道他是個天涯夜歸人，十多年了，當他走近雙親時，他發現這距離之間始終存在著看不見的薄霧，正當他猶豫不決時，耳邊響起了父親的叮嚀：「孩子，別急…你的靈柩尚未運出……。」

這轟然的一句輕聲呢喃，像是晴天霹靂的打向他，他想起了他為什麼要回家了，他是九一一的罹難者之一，心中永恆的掛念就是家鄉的親人，但是，同一時間裡，他也終於想起，不回台灣的理由，是父母早已過世多年，落葉還是要歸根，他搭著這班午夜的回鄉之旅，看著自己運出的棺槨，心靈上有著未知的恐懼，也有著家人重逢的歡愉，擔心的是未來的不可預知，喜悅的是重回膝下的承歡，他看著父母的眼眸，得不到一絲的答案，但他知道面對是唯一的抉擇，一個天涯夜歸人的無奈，但是卻不再孤獨，至少現在是如此的，他望著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