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吃鰣魚時,是在大陸,莫約二十年前,爾後在台灣的江浙餐廳則偶有食之,但是都是冷凍後的鰣魚,也就是說真正吃到新鮮的鰣魚,也只有在大陸的那次,那鰣魚究竟是什麼魚呢?鰣魚是古時的貢品,我節錄一段高陽〈古今食事〉中的一段文:「天子富有四海,所以各地的名產,皆須進貢,鰣魚至美,自然列為貢品,但儘管晝夜馬不停蹄,由驛道急遞,所經各縣備冰冷凍,到得京裡,鰣魚還是早就該丟到垃圾桶裏了。」
這說明了鰣魚易腐壞,當然也跟古代的冷凍技術與交通工具皆不如現代有關,明朝以後,鰣魚是一種貢品,因運送路途遙遠,容易腐敗發臭,吃得來有豆腐乳味,故又稱臭魚,但事實上鰣魚是人間美味,我在大陸與台灣吃的鰣魚,當然不是這種有豆腐乳味的臭魚,本文會細緻的說明鰣魚之美味,先聽聽古人怎麼說吧!
金聖嘆說人生有三恨: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紅樓夢未完。鰣魚多刺是事實,比虱目魚還多又細,但是又好吃,所以恨啊,另外,《本草綱目》記載:鰣出江東,今江中皆有,而江東獨盛,故官府以充御貢。這本草綱目說的是當時的情況,現在可就未必,文後自有說明,《中饋錄》記其烹飪方法:「去腸不去鱗,用布拭去血水,放蕩鑼內,以花椒、砂仁、醬、水酒、蔥拌勻,其味和,蒸之。」
《隨園食單》記載:「蜜酒蒸食,或竟用油煎,加清醬、酒釀亦佳。萬不可切成碎塊加雞湯煮,或去其背,專取肚皮,則真味全失矣。」鰣魚素來名貴,不是大戶人家也吃不起,《冷廬雜識》記載:「杭州鰣魚初出時,豪貴爭以餉遺,價值貴,寒不得食也。凡賓筵,魚例處後,獨鰣先登。」《仁恕堂筆記》也說:「鰣魚初出時,率千錢一尾,非達官巨賈,不得沾箸。」
吳嘉紀有《打鰣魚》詩:「打鰣魚,供上用,船頭密網猶未下,官長已備驛馬送。櫻桃入市筍味好,今歲鰣魚偏不早。觀者倏忽顏色歡,玉鱗躍出江中瀾。天邊舉匕久相遲,冰填箬護付飛騎。君不見金台鐵瓮路三千,卻限時辰二十二。」
從以上的古人記載,我做一簡單的結論,鰣魚美味是事實,而且有季節性,很準時故稱鰣魚,也非常的名貴,所以率千錢一尾,非達官巨賈,不得沾箸,而其烹調法以清蒸系列為佳,大致上解釋如此⋯⋯鰣魚如今早已滅絕,我們現在吃到的大概都是養殖的吧?
至於鰣魚為什麼會滅絕呢?這要從頭說起,鰣魚為江海洄遊性魚類,以浮游生物為食,生殖洄游期間停止攝食或很少攝食,平時分散棲息於近海中上層,春末夏初(4月~6月)作溯河生殖洄游,產卵後親魚回歸大海,幼魚則進入支流或湖泊中索餌,秋後入海長肥,直至性成熟。鰣魚性急,遊動、攝食速度頗為迅速,常因被障礙物撞傷而脫鱗死亡,也因如此,20世紀70年代,長江鰣魚年產量曾達1000多噸,洞庭湖和湘、資、沅、澧四水也常捕到鰣魚。但此後由於水利建設切斷了鰣魚的產卵和索餌洄遊通道,加上捕撈過度和水域環境污染,鰣魚天然資源急劇減少乃至今絕跡。
鰣魚,每年春夏之交游到淡水河中產卵,產卵後再游回大海,就像鮭魚一樣,吃鰣魚重要趁產卵前,產卵後就變得羸瘦乏味了。江南鰣魚風味最佳,除因烹調講究之外,也因時值暮春,雜花生樹,鶯飛草長,在杏花春雨中品嚐銀鱗幻彩的鰣魚,最覺清鮮腴美。(不過現在吃不到野生的鰣魚了)為什麼說是銀鱗幻彩呢?因為鰣魚是唯一可以將魚鱗一起吃下的魚類,因為,鰣魚的魚鱗受到鱗下脂肪的烘托,烹調之後,要先用筷子輕輕將魚鱗揭起剛好一口的大小,再將整塊魚鱗放入口中含住吸吮,鱗皮間的油脂香醇鮮美,老饕最愛的就是這一刻的感覺,不過筆者的建議是魚鱗可以不吃,品其味即可,不過見仁見智,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
本文原載2011/11/13與14二日,本章為二篇之合輯,以下為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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